很多年后,当我们垂垂老矣,离死神不远之时,再回首这一生的酸甜苦辣,面对这或长或短的一生,你会不会感到惊讶?
曾经磕磕绊绊,步履维艰地寻求的东西,在死神面前,什么也不是,什么也带不走,只剩下一片虚无。
我们从虚无中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,又将要赤裸裸地离开这个让我们哭过笑过的世界,要不是记忆还很清晰,可能都觉得那是一场大梦,一场从生到死的梦,梦醒了,一切又回到虚无。
就像《尘埃落定》里,麦其家的傻子二少爷,自从有记忆开始,就目睹了太多人做了名利的奴隶,将一生的献祭给名利钱财,目睹了这荒诞的世界,好多荒诞的人和事,最终都难逃死亡的审判。
在死亡面前,不管你是聪明人还是傻子,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,都一样难逃死神的问候,而那生死之间的旅程,宛如一梦。
然而,我们不仅不能否认梦的价值,还要努力去做一个精彩的梦。
人的生命,是从出生时开始的。
然而,很多年后,当我们走了很远时,我们才发现,我们的人生,是从我们有记忆的那一天开始的。
很多人的人生,开始于四五岁,而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的人生,开始于十三岁,所以在别人看来,他是一个“傻子”。
这个傻子之所以能来到这个世界,完全是一个意外,那是麦其土司醉酒之后,和自己的汉人太太生的。
生下来一个月,脸上依然不会出现任何表情,就像一个木头做的,两个月时,任凭麦其土司如何逗弄,也不会有一点笑容。
急得连他母亲都说:“这样的娃娃,叫他饿死算了。”
但麦其土司没有任其饿死,而是给他找了一个奶妈,让他活了下来,也让他成了麦其土司家最无忧无虑的人。
因为他的父亲不用担心一个傻子会篡权夺位而防备他,他的兄弟也不必担心一个傻子能争夺继承人的位置而谋害他。
在麦其土司家,除了他的亲生母亲,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是傻子,因为傻子不会勾心斗角,不会争权夺利,在傻子面前,就是正常人也不用掩饰什么。
世界的荒诞,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一个傻子面前。
家里下人表面尊敬主子,但背地里却是怨恨、鄙视、谩骂,这一切,都被傻子看在眼里,听在耳里,但他是傻子,不会告状。
有麻风病人下山来讨吃的,不小心掉进猎人的陷阱里,母亲得知后,不仅不派人援救,为了防止麻风病传染,还遣人去将此人活埋,可话却说得那么自然。
作为家里的二少爷,父母经常告诉他,家里所有的下人,都是他的牲口。
所以每当二少爷和下人们一起玩耍的时候,土司太太就会说:
“你身上长着的,可不是下贱的骨头。你可以把他们当马骑,当狗打,就是不能把他们当人看。”
傻傻的二少爷却开始奇怪了,自己的骨头究竟高贵在哪里?
我们在那个时代订出的规矩,是叫人向下而不是叫人向上的规矩,骨头沉重高贵的人是制作这种规范的艺术家。
在这个充满偏见的世间,人虽然都是赤裸裸的来到这世间,可是当他们生下来之后,他们的父母还有身边的人,就会给他们打上各种标签,有人成了美女,有人成了聪明人,有人成了公子,有人成了穷人。
人生而平等,但人生不平等。
在土司的辖地之内,土司是权力最大的人,可以主宰他人性命。
土司之下,是头人,头人管百姓,然后是信差,然后是家奴,土司家有很多家奴。
在土司的管理下,连说话都要符合土司的意志,否则就是犯罪。
二少爷有一个侍女叫卓玛,十八岁,在他十三岁那年,他要了十八岁的卓玛,年轻漂亮的卓玛,成了傻子少爷的性爱老师。
二少爷人生的记忆,也是从这一年开始的。
有一天,土司家里迎来贵客,这位客人为土司带来枪炮和罂粟,枪炮使土司获得强大的武力,将临近的土司打得毫无脾气,只能乖乖听话,罂粟让土司获得无数金银,以便买来更多的枪炮。
权力和金银可以助长人的欲望,就连傻子,也为自己家有枪而感到兴奋,甚至在兄长的怂恿下,他开枪打死了人。
罂粟是另一种欲望。
当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开放后,麦其家的官寨,好像处于一片白色的梦里。
麦其土司就带着他的情人,在罂粟花丛中寻找可以野合的地方,希望情人的肚子也可以像罂粟苗一样结出果实。
漫山罂粟,为麦其土司带来无数的金钱。
可过于显眼的金钱,让人垂涎,漫山罂粟带来的不再是美,而是争抢。
麦其土司用手中的枪炮守住自己的罂粟种子,他无情地杀害那些来偷种子的人,引发了一场土司之间争抢罂粟的战争。
可是当漫山都是罂粟的时候,谁又能守得住呢,风会将它刮过去,鸟儿的翅膀会将他带过去。
没多久,罂粟就侵占了一整片大地,花开的时候,像大地美丽的伤痕。
钱财,可以成为很多人的良心,也能让一些人变得没有良心,这世间,人与人之间的悲欢,并不相通,有人酣睡,有人失眠,有人成了暴发户,有人一夜破产。
作为最先吃螃蟹的人,麦其土司获得的好处最大,他成了最强大的土司,其他土司在他面前,都跟鹌鹑一样。
过往的每一次战争,麦其家的新式武器都所向披靡,无人能敌,没多久,罂粟火一样燃遍了所有土司的领地。
然而这世间,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,东西太多了,就变得不值钱了,当整片大地都长满罂粟时,麦其土司开始动摇了,到底要不要继续种罂粟?
所有人都表示继续种罂粟,因为种下去的都是钱,但麦其土司的傻瓜儿子却说种粮食,全部种粮食。
所有人都觉得傻子就是傻子,但麦其土司居然也想种粮食。
那一年,粮食丰收,而那些种罂粟的土司,却因为罂粟太多而卖不出去,粮食也吃完了,开始闹饥荒了,而今,麦其土司的仓库里堆着的粮食,又都成了黄金,麦其家的傻子,聪明了一次。
这个傻子,也会害怕了,“人其实害怕真实的东西。”
在粮食丰收的时候,傻子又提出:“免除百姓们一年贡赋。”
土司问他:你不想麦其家更加强大吗?
傻子说:对于一个土司来说,这已经够了,土司就是土司,土司又不能成为国王。
麦其家的傻儿子,语出惊人,但有时总能看到事实的真相,大概就是因为,他不带自己的喜好去看待事情。
这一年,百姓免了赋税,粮食又丰收了,一片欢呼,土司又决定,要在边界上修一座大房子。
房子修好了,几乎和土司的官寨一模一样。
而这一座房子,又是傻子二少爷另一个传奇的开始。
这世间,处处都充满欲望,有些人被欲望驱使着,追求的名利永远没有尽头,追求的金钱永远都觉得不够多,他们一辈子都在忙碌,却从未觉得满足。
在金钱名利面前,那些懂得刹车的人,看起来很傻,但却都是活得清醒的人。
在边界的大房子修好了,里面堆的全是粮食,而其他土司的领地,饥荒横行,很多人都逃到麦其土司的领地,因为这里有粮食。
其他土司打算向麦其土司购买粮食,麦其土司说:
我要等到他们愿意出十倍的价钱,这,就是他们争着抢着要种罂粟的代价。
土司将两个儿子都派遣到边界去,一个去南方,一个去北方,想借机看看谁更适合继承土司的位置。
麦其土司让两个儿子都带着兵,镇守边界的粮食,二少爷到了边境,看到那个森严的堡垒,而他,成了那里暂时的主人。
很快,附近闹饥荒的土司就来拜访了,并且最终以十倍的价格买了粮食。
此时的傻子,被两个问题困扰着,每天早上醒来,都必须弄清楚这两个问题才能起床,第一个是“我在哪里”,第二个是“我是谁”。
一觉睡去,他仿佛把自己弄丢了,所以醒来时要重新找到自己。
之后,傻子少爷喜欢上了一个女土司的女儿,这个土司的领地也在闹饥荒,所以带着女儿前来购买粮食。
傻子少爷提出了自己的条件,把女儿嫁给他,粮食不要一分钱就可以拖走。
女土司没办法,答应了。
傻子就有了最漂亮的妻子。
渐渐地,二少爷将森严的堡垒大门打开了,使这里成了贸易城,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交易,二少爷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多,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麦其土司。
当这世界上出现新的东西时,过去的一些规则就要改变了,可是大多数人都看不到这一点。
二少爷因为不执着于权力,不执着于金钱,所以他能打开大门,从而开启一个全新的传奇,用新的规则取代旧的规则。
这世界有平衡,执着于名利的人,总要吃一点名利带来的苦,吃过了这种苦,他们就知道,原来这世间的名和利,也不是那么好的,到头来还是一场虚妄。
边界贸易市场的成功,让二少爷成了一个传奇,有人就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傻子,因为他做的事情就连聪明人也做不到。
就在这时候,麦其土司却打算把自己的傻儿子喊回来,当二少爷回到门口的时候,土司高声对人群说:
我的儿子回来了,他得到了最多的财富,他带回来了最美丽的女人。
那是一种荣誉,就连傻子少爷都觉得,不是双脚,而是人们高呼万岁的声浪将他推进官寨里去的。
可回到官寨,迎来的并不是温暖,而是争夺土司继承的风波。
当二少爷回到官寨,跟自家那个因说了不该说的话而被割了舌头都书记官说话时,书记官竟奇迹般的开口了。
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,将这称为二少爷带来的奇迹。
就连活佛也说:这是神的眷顾,是二少爷带来的,他走到哪里,神就让奇迹出现在哪里。
一时间,二少爷成了最耀眼的存在,如果他是聪明人,说自己就是奇迹的代言,那么,土司的位置将是他的,可他什么也没说,在麦其土司看来,他的傻儿子还是傻,连借势都不会。
二少爷因此失去了继承土司位置的机会,土司决定,让大少爷做自己的继承人。
傻子重新成为傻子,成为很多人的笑话,他的兄长肆意嘲弄他,他的妻子也因对他不满而对新的土司继承人投怀送抱,不巧的是,还被傻子捉奸在床。
接连不断的打击,让土司家的二少爷有点怀疑人生,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,从那时候起,他决定不再说话,沉默着面对这个世界。
他不愿意开口,不愿意说话,和时间一样沉默,可这世界依旧风云变幻,世人依旧忙忙碌碌。
世事无常,麦其土司病重在床,他的大儿子又在催促他将土司的位置让出来。
这个搅动了半生风云的土司,眼看命不久矣,却依旧不舍得让出自己土司的位置,就在此时,被定为土司继承人的大少爷却遭遇仇杀,命丧黄泉。
可能是因为麦其家终究需要一个聪明的男人来做土司,大儿子死了,麦其土司的病又奇迹般的好了,继续稳稳地坐在土司的位置上,而他的傻儿子,被他打发到边界上的贸易城里去了。
贸易城是傻子创造的奇迹,只有在这里,他才像一个聪明人,他也不那么在意财富,以前他赚了很多钱,还拿出一些捐献给抗战的英雄,让他们买飞机打日本人。
现在,他依然能赚很多钱,但因为他傻,钱财对他来说,就只是一个数字。
几年后,年老的麦其土司身体不行了,想让自己的傻儿子回去继承土司的位置,傻子就问自己的父亲“你会不会再次活过来?”
那时候,一种新的规矩正在席卷大地,一群妓女来到了贸易城,麦其土司请所有土司来贸易城相聚,最终,很多土司都染上了梅毒,最后不是死在战争中,就是死在床上。
荒诞,可笑。
在土司即将不复存在的前夜,傻子却突然回去继承土司的位置,因为他要让所有奴隶都成为自由人。
他可能也知道,等战火燃烧到这片土地,那些人终将成为自由人,但他毕竟赶在这之前将这件事情做了,这是人性的觉醒。
他做了,他死了。
他做了,他活了,因为他终究决定率先把自由还给世间,可是他不知道的是,人性太复杂了,人骨子里的奴性很难消除,当强权再次出现,膝盖软的人还是会跪下去,再次成为奴隶,金钱的奴隶,名声的奴隶,权力的奴隶,或者,房子车子的奴隶。
可哪又怎么样呢?只要这世界还有不自由,自由的抗争就不会停止,他们会和压迫他们的观念抗争,会和压迫他们的传统抗争,会和他们自己的愚昧抗争,会和这个世界的荒诞和恐怖抗争。
而今,世界变了,土司们早就死了,可这世间的人,把钱当成了土司,把名利当成了土司,再次臣服了。
故事里一个虚妄的梦,被死亡叫醒了,可故事外,无数虚妄的梦被当成真实,即便死亡日夜临近。
每个人活着,身后都有死神的影子,当死神降临之时,就不得不与这世界告别,与所有的一切告别。
那时候,他所在意的名利,都将化为虚无。
麦其土司留恋土司的位置,可是当死神来临的时候,这一切就成了虚无,土司还是土司,他死了还会有人来继承,但他死了就是死了,不会再死第二次。
在《尘埃落定》里,有人聪明,有人傻,有人穷有人富,可是在读者眼里,都只是一场游戏,只不过有些人读到某处,会觉得与现实多有契合之处。
但看完之后,还是就觉得,一本书就像一个梦,我们读完之后,就知道那是梦,一场来自于虚妄或想象的梦。
可是我们的人生,在别人看来,不也是一场梦吗?只不过这个梦因为是亲自参与的,所以我们会异常在意其内容是什么。
在小说最后,该死的人死了,该有的领悟有了,一切尘埃落定,书里的肮脏与丑陋,在合上书本的那一刹那,除了心中的某些领悟,一切便与我们无关。
从结果来看,生命的结尾都是死亡,人生就是一场虚妄,所有人都在向死而生,被死神追赶着,进行生之舞蹈。
但我们活着,不能只看到死亡这个结果,而应该看到,当下的每一天,都是我们余生最年轻的一天, 你浪费一天,就老一天。
人生只有一次,不可重来,所以不妨活得大胆一点,将人生这场梦,做得尽量精彩,以便在死亡之前,可以活得问心无愧。
死亡是温柔的,因为正是死亡的存在,才让人生有了意义,正是因为死亡的存在,才让我们想活出生命的意义。
这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,而我说人生是一场虚妄,并不是人生就什么都不是,而是说,我们的人生的很多东西,在死亡的考验之前,都是一场空。
我们不应该对此太执着,太执着了,就会看不到真相。尘埃落定小说免费阅读全文下载百度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