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火炉南京,冒着30多度的高温,去看《抓娃娃》,是我这个夏天犯过的最大错误。
好久没有电影看得让我如此难受,如坐针毡,如芒刺背,如鲠在喉。
即使沈腾和马丽,也没能把我这种感觉减轻一丝一毫。
我知道电影想表达什么,就是想讽刺要从娃娃抓起的中国式鸡娃教育,自我感动式的没苦硬吃,道德绑架式的愧疚打压式教育,以及对子女人生的粗暴式干预和操控。
底子我完全能get,甚至很认同,但电影的壳却让我产生了生理性的不适。
一对家产亿万(我连人家的家产有多少都想象不到)的夫妻,为了把小儿子马继业培养成企业的接班人,十几年如一日地装穷,为此不惜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,把孩子周边的环境打造成了中国版《楚门的世界》。
一切的笑料都建立在这种欺骗之上,一切的恐怖也建立在这种欺骗之上,有人说,代入一下马继业的角色,这将是一部被喜剧包裹的新中式恐怖片。
但不好意思,我代入不了,于我而言,这部片子的前提就是不成立的。在共情马继业经历的恐怖之前,我就开始怀疑起了这个前提的合理性。它还没来得及成为恐怖片之前,就已经是一部玄幻片了。
富人为了培养孩子而装穷,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受,却硬要躲在筒子楼里受苦受罪,这已经足够天方夜谭,但这还不是最离谱的。
最离谱的是,他们能用几百万择校费把大儿子送给美国名校,也能把大半个城市搞成楚门的世界,却要用没苦硬吃的手段,激励儿子去考清北大学,这是多么魔幻而天真的想象。
就像网友说的:
如果电影里沈腾马丽演的一对夫妻真的是富人,那么这个电影一切的折腾都是不必要的,当下只有穷人才会把高考作为翻身的手段,有钱人从一开始就不玩这个游戏了。
贫穷可以限制我们的想象力,但却不会限制我们的判断力。皇帝下地用金锄头,富人鸡娃考清北,这其中的荒谬之处,虽穷但懂。
所以,整个观影过程中,我都无法投入为马继业受到的苦式教育而共情,看着沈腾和马丽带着一群“老师”,像演电影一样,努力隐藏着自己的“土豪”身份,而使出浑身解数扮穷人,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:
富人们必须用尽全力,才能穷得看起来毫不费力。
不过,电影的笑点还是奏效的,我也跟着傻笑了好几次。可每当想到电影里人家的穷是装的,一句真话就能结束。但我的贫穷却是实实在在,努力了几十年也丝毫不见改变,我就笑不出来了。
而当我想到,我这个穷人,要掏钱才能看到一群富人,电影里拼命扮演自己,还被他们告知贫穷好,贫穷能锻炼人,就又笑出了声。
当然,肯定有人会说,就一部电影,想那么多累不累。
可问题是,如果这是一部像《西虹市首富》那样双脚离地、彻底放飞的电影,倒也能自成一种属于自己的逻辑,可惜它不是。《抓娃娃》关照了现实,试图以变形的方式,反映现实和批判现实,但这种反应和批判的前提却站不住脚,这种电影内在的冲突,就是很多人观影中油然而生的别扭感的来源。
电影里,马继业拼命想要摆脱父母的控制,为此不惜牺牲高考的宝贵机会,用调虎离山之计查出真相。这在他自己来看,可能是英雄壮举,电影也极力渲染这种英雄氛围,正如《楚门的世界》最后的逃离。
可不同的是,楚门要逃离的,是一个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的世外桃源;而逃往的,却是一个不确定的、前途未卜的真实世界,这样的抉择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难题。
马继业要逃离的,却是一个压抑的、苦难的虚假世界;而发现的,却是一个属于自己的、意想不到的富贵人家,而他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拒绝,这份家底完全可以成为他最后的退路。
有退路的反抗,即使渲染得再悲壮,也因为虚假而变得尴尬而无力。
我们普通人的人生,多的是贫穷、苦难和控制,但却并没有父母突然变成亿万富翁的退路和美梦。